第十五章 模特
盛夏的午后，日光树影疏疏落落地交错浮动着，尽数透过干净透亮的落地窗，倾泻在舞蹈教室浅灰色的胶皮地板上，露上点点斑驳。
程复冬左腿搭在墨绿色的软垫上，贴近窗侧悬空耗着横叉。阳光懒洋洋洒在脊背上，空气中微热的烫意似乎要把两股间传来若有若无的阵痛点燃。
少女耗得随意，在韧带间强烈的拉伸感即将到达疼痛阈值的前一秒，直接放下小臂支撑在地面借力。跟着耳机里音乐的节奏，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不时敲点起节拍。
当裴临安推开教室门取上午遗落在鞋柜上的U盘时，还是被眼前的画面惊了一下。男人淡褐色的眉心轻挑，嘴角牵起一抹若隐若现的笑意。
“诶？不是说一会儿你朋友要过来玩吗，怎么还练上功了？”
“这是在？”裴临安若有所思地顿了一顿，继而恍然大悟般得出结论，“懂了，要给你的小画家朋友留下一个不错的模特初印象。”
被戳破心思的程复冬瞬间红了脸，连耳尖都染上一片好看的红晕。她有些气急败坏的抬眼狠狠瞪向裴临安，却不曾想自以为杀气满满的眼神，在裴临安眼中不过是只需要顺毛的小奶猫。
裴临安此时心情极好，带着笑意不紧不慢地踱到程复冬的身后，宽大有力的手掌覆上少女劲瘦的侧腰。程复冬明显被突然贴上的掌心吓了一跳，忍不住惊呼出声，并随着身后手掌不断施加的压力挣扎起来。
“别乱动。”
“看你迫切地想要活动一下筋骨，我索性做好人做到底，来帮一帮你。”
男人尾音勾着笑意，声线干净硬朗，似和煦的微风卷进夏日燥热的空气，融进程复冬略带痒意的耳膜里。
腿间传来的疼痛很快戳破名为温馨的滤镜，原本已经麻木的肌肉再次被颤抖着激活，酸胀和刺痛再次顺着韧带缠上大脑。程复冬蓦地红了眼眶，再张口嗓音已带着哭出声前的颤意。
“不要……”
裴临安好脾气地把高度控制在原地，微眯眼睛偏头仔细去听程复冬细如蚊蝇的言语。
“别让我哭……一会儿见面，哭了不好看。”
"好。"
没什么阻碍就顺利被叫了暂停，程复冬脑袋有些发懵，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裴临安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真的让她练功，只是碰巧见她耗腿，便存了几分逗孩子的坏心思。
电话铃声适时响起，程复冬吸了吸鼻子，回头看了一眼还站在身后的裴临安。
“看我干什么？就这样接电话，一会儿挂了电话放你起来。”
男人的眼角微微扬起，眼底染上分明的笑意，只是手上的力度不减半分。程复冬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葱白的手指轻划过手机屏幕，按下免提。话筒中传来少女清甜的嗓音，像清晨的鸟鸣，婉转又动听。
“冬冬，是到摇风工作室对吧，我跟着导航过来了，还有200多米。”
“好。我在这儿等你。”
裴临安听到这里带着无奈松开了手，在程复冬略微发直的呆愣目光中没忍住摇了摇头，曲起手指轻弹了下小朋友的额头。
“还愣着干什么？不是要给小画家留下一个好印象么，不知道去楼下接一接人家？”
程复冬像被突然被提示了什么了不得的秘诀，呲牙咧嘴的爬起，套上半身裙便直接跑出门外。
裴临安此时也不再有留在教室里面当第三人的必要，收拾好垫子就拎着包去赶开往舞团排练室的地铁。
“哇！你平时上课就在这么大的房间里吗，这里窗外风景好漂亮，不像我那个集训教室里面全是画板，大家挤在一起活动空间好小。感觉能在这样干净明亮的教室里上课，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独属于杨怀薇那种又甜又亮的嗓音瞬间雀跃着在偌大的教室里四处逃逸。程复冬难得沉默了一瞬，不知道如何接这话，又不愿意粉碎少女天真的想象。只能干巴巴僵硬地岔开话题。
“啊对了，一会儿我要怎么当造型模特呀，我没经验，会不会做不好。”
“不会不会，你放心好了。今天我过来就是找你玩的，不用有太大压力，你就随便摆摆拿手的舞蹈动作，我来给你画幅速写，当我们建立革命友谊的见面礼。”
“行。那我开始？”
程复冬见杨怀薇从一旁拖出那条令她闻风丧胆的“老虎凳”，又毫无畏惧之心地跨坐在上面。再看对方时突然生出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感慨，没由来地羡慕了一瞬。
窗外夏蝉曳着悠徐的鸣声，热风擦过树叶，泛起沙沙声响。室内的少女立于教室中央，在心中默念起音乐节拍，旋转着舞动起来。
在尝试寻找感觉之后，程复冬拎起青色长裙的下摆，左脚脚尖点地，右腿弯曲着向后踢至平行于腰的位置，偏头看向教室的窗外。
程复冬迫切想要给杨怀薇展示舞蹈功底的决心，在短短5秒后便立即露出破绽。未经专业训练打磨过的脚踝力量不足以长时间稳住身体，点地的足尖没多久就颤颤巍巍地抖动起来。却在想要放下腿重新来过的前一刻被身后的杨怀薇喊住。
“你再坚持一下，我马上就能画好了！动倒是没关系，但是重来一遍角度会变，我观察过的肌肉线条都要跟着重新推翻。”
“很快就好！”
程复冬身体被杨怀薇突然爆发的喊声一惊，身体僵在原地愣了一瞬。下一秒腿部肌肉又一次不受控制地颤动起来，摇摇晃晃像是随时会摔倒在地板上的样子。
杨怀薇有些急，匆匆忙忙加快了手下绘出笔触的动作，终于赶在程复冬摔倒前结束了绘图。
其实左右不过是两三分钟的时间，只是程复冬功底不足又贪心地想要给动作增加难度，这才在夏日午后的教室里上演了一场不算激烈的闹剧。
好在成品还算不错。
程复冬好奇地凑近，探长脖子看杨怀薇手指翻飞，用黑色的单调颜色勾勒出灵动的画面。画中的少女背对着小画家起舞，随意扎在脑后的麻花辫显出十几岁少女独有的生机和活力。
线条在白纸上点缀出裙摆的褶皱，明明是静止的画面，却让人无端联想起少女提着裙尾在阳光下旋转飘逸着起舞的灵动模样。
单薄但挺拔的脊背、劲瘦有力的小臂肌肉线条、修长笔直的双腿、白皙细腻的颈肩……无一不昭示着画中少女云燕般灵巧的身体条件。
身体恰到好处的延伸着，从白纸黑线的单调画面中似乎能感受到，藏在少女翻飞裙摆下步步生莲般优雅轻灵的舞姿。
程复冬知道自己刚刚姿势摆的极烂，整具身体都颤巍巍不成样子，不曾想在杨怀薇笔下，竟生出一种舞蹈家的风范，紧贴在画家身后身体里的心脏，没忍住漏了一拍。
笔触继续在画纸上游走，本该在教室落地窗前起舞的少女被搁置在了鲜花盛开的旷野。针管笔在纸张中部勾勒出弧线，一会儿又跳到下方绘起圆圈。连绵不绝的花丛犹如覆霜盖雪，不着缝隙地填满地面。
“我把背景改了，看你刚刚跳舞的那一小段，总给我一种不太一样的感觉。”
“就好像你不该被困在这样的小房间里起舞，应该一直跳去名为世界的巨大舞台。”
“可我画不出世界，只好送你半亩花田了。”
“好像还差一点，冬冬，你觉得还少了些什么？”
杨怀薇边说边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面前即将完成的画，身体向后方倾斜了一些，毫不意外地撞进身后少女的怀抱。程复冬歪着脑袋思考，视线突然落在铺满教室外侧地板的阳光上。
“我知道少了什么了！”
程复冬没忍住笑出声来，声音如玉石相击，清冽动听，惹得杨怀薇也咯咯笑出声来。
“天这么热，怎么舍得让我晒大太阳。快给我补棵树。”
“得嘞！小的遵命。”
针管笔盖再次被拔开，不再需要反复思考才能落笔的肌肉记忆，带着少女灵巧的指尖在白纸上持续增添墨色。
拔地参天的白杨树凭空浮现于纸张，像张开的巨伞撑开在半空里，浓密的枝叶随风摇摆，金灿灿的阳光透过缝隙泄在地面和少女身上，留下斑驳的光点。随风提裙起舞的少女，似林间不可靠近的精灵。
画作至此才算彻底结束。杨怀薇小心翼翼地从画本上撕下这面纸。在空中抖了一抖擦去铅笔起稿时留下的橡皮碎屑，这才煞有介事地双手递这幅画给程复冬。
“这是我主动给别人画的第一幅画，送给我的漂亮模特，也送给我最好的朋友程复冬。”
程复冬也郑重其事接过画作，扑上前去环抱住少女盈盈的腰肢，甜腻的嗓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
“小画家，我们要比来日方长还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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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码一个裴临安晚上回来知道程复冬摆姿势时，一味卖弄导致状况百出后的嘲笑，但我写不动了🙅🏻♀️
所以没有彩蛋
来不及写打赏名单了，下次一并补（鞠躬抱歉）
大家周末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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